2013年12月14日 星期六

董其昌行書《梅花詩》賞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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董其昌行書《梅花詩》 董其昌行書《梅花詩》
文/吳文、圖/西泠拍賣
藝術有賴於天賦,古今中西皆同,但是,中國歷史上卻存在著天才與功力的悖論。 這就是明代有兩位大名鼎鼎的書畫家,他們的字,原本都寫得不好,後來卻成為一代典型。 一位是文徵明、一位是董其昌。 二人之所以發生這種蛻變,倒是都得感謝那後來更受人詬病的科舉制度。 據記載,文徵明19 歲為諸生參加歲試,宗師批其字不佳而置於三等——出生於書香門第的他,自然受到刺激,遂發憤精研書法,刻意臨學,號稱日臨《千文》數本,書遂大進。 而董其昌17 歲時為諸生參加松江府學會考,知府也因為他書法不佳而置於第二,屈居於堂侄董原正之下。 同樣,他亦受到刺激而發憤臨池,終而完成他那視吳門沈周、文徵明為超越對象的文人藝術家抱負。
董其昌(1555—1636) 曾在《畫禪室隨筆》自述學書經過:
“初師顏平原《多寶塔》,又改學虞永興,以為唐書不如晉魏,遂仿《黃庭經》。及鍾元常《宣示表》、《力命表》、《還示帖》、《丙舍帖》,凡三年,自謂逼古…比遊嘉興,得盡睹項子京家藏真跡,又見右軍《官奴帖》於金陵,方悟從前妄自標評。”
與繪畫相比,書法技術的訓練,更依賴於對傳統經典的研習。 董其昌這段自述,顯然只是某個時期的說法,其實他的取法更遠遠不止於此。 但他那博採眾長而自成一家的造詣,則正是在這種不斷的摸索中達到的。 史家論董其昌書法,以其行書以“二王”為宗,又得力於顏真卿、米芾、楊凝式及趙孟頫,圓轉生秀,蕭散自然,於諸體中造詣最高,此軸行書詠《梅花詩》即可見一斑。
此行書詠《梅花詩》,即題為《敬韜奉常家園梅花以中秋發詩以紀瑞》:
大遠江南信,先標水部詩。 名花真創見,帝力本無時。
香挾湘蘭發,清含隴笛吹。 仙家饒幻術,官閣動吟思。
何事蟬號露,偏欣雀啅枝。 金風從勁爽,玉樹獨華滋。
冷艷心堪許,孤芳眾豈知。 居然調鼎瑞,載酒共觴之。
就詩意而言:梅花常規開在寒冬,按照漢代“律呂”四時之氣的觀念,百花之中,而得陽氣之先,開在春天百花未放之時。
由於梅花具有著“香中別有韻,清極不知寒”的品格,成為文人吟詠的對象。 例如晉吳郡陸凱《贈范曄》詩:“折梅逢驛使,寄與隴頭人。江南無所有,聊贈一枝春。”後代文學傳統中因有“驛梅”之典,而折梅寄遠成為朋友間傳達問候的雅事。 梁何遜任安王蕭偉記室,作《揚州法曹梅花盛開》詩曰:“兔園標物序,驚時最是梅。銜霜當路發,映雪擬寒開。枝橫卻月觀,花繞凌風颱。朝灑長門泣,夕駐臨鄧杯。”因何遜所用乃官衙之梅,故梅花有官梅之說,唐代杜甫故有“東閣官梅動詩興,還如何遜在揚州”之句。
董其昌此詩多用典故,其中“水部詩”、“官閣”之語,即與何遜詠梅有關。 根據漢代五行的觀念,在古人看來,違背自然節序而出現的異象,是可以被視為祥瑞的,作為博學多識且身為三朝史官的董其昌,看到朋友家園中梅花在肅殺之氣的秋天開花,所以才以此義發揮。 據《左傳》,古人調鼎用梅醢,而調鼎的引申義即指治理國家的才能,所以董其昌在結句說,“居然調鼎瑞,載酒共觴之。”味其詩意,顯然暗含了董其昌對自己和友人的不凡期許。
就書法而言,在章法上,行氣自然,詩題、正文、落款長短各異,參差錯落,尤其是落款如刻書小字雙行,產生大小上的變化;又通過拉大字距而縮小行距,產生一種疏朗之美,單行則不可以求直,得意外之妙。 在結體上,以側取勢,圓轉生姿,似奇而正,打破了吳門如文徵明行書過分均衡的感覺。 在運筆上,注重以中鋒使轉起落,從容不迫,而墨法講求枯濕濃淡之趣,有“將濃遂枯、帶燥方潤”之妙。 這種蕭散從容的筆調,顯然是董其昌晚年成熟風格的典型。
當然,一件具體書法風格的成因,不但與所寫內容和當時書法技巧有關,還與這件作品的接受者有關。 董其昌此作上款為“敬韜”,此人乃董其昌同鄉朱雲來。 董其昌與之當屬深交。 《畫禪室隨筆》中有數則關於此人,如“今日過敬韜,出此相視,因借歸,摹之戲鴻堂帖中”、“題朱雲來畫:敬韜作米虎兒墨戲,不減高尚書。閱此,欲焚吾硯”、“橫雲山,吾郡名勝,本陸士龍故居,今敬韜構草捨其下”、“敬韜韻致、書畫,皆類倪高士”云云。
此軸曾經現代鑑賞家李智超所藏,此作左下有其“李智超收藏印”朱文印一方。 按李智超(1900-1978)河北安新縣人,早年畢業於國立北平藝術專科學校,曾任中國畫院主辦的《中國畫》副主編等職。 擅長山水畫,精於古書畫鑑賞,著有《古舊字畫鑑別法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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